《鹿鼎记》的遗憾
代表中国小说最高成就的应该是社会世情小说，这类小说恰恰是俗文学，而非纯文学。南开的一位教授曾经说过，俗文学的成就要比纯文学高，我赞同这个观点。<br> 《石头记》、《金瓶梅》等社会世情小说，几乎无一例外的属于非主流文学，很多非主流文学可以流传很久，主流文学却经常被后世淹没。究其原因，在于主流文学常常受到它所在时代的局限，它是为某一时代、某一阶段而生的；而非主流文学，很多是各个时代所共通的东西，超脱作者所生活的时代，又合理存在于作者所生活的时代。<br> 这里放开主流文学与非主流文学不谈，也姑且不论什么纯文学和俗文学，四大名著的确定包含很多政治因素，这个观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。就文学成就而言，《金瓶梅》可能就不亚于《石头记》以外的三部。<br> 俗文学中有一句话，四十九年前张恨水，四十九年后金庸。鸳鸯蝴蝶不害人，这是张恨水自己说的，但是，仅以鸳鸯蝴蝶来定义张恨水的小说，未免有些太过肤浅了。另外，张恨水的名作《金粉世家》有民国《红楼梦》之称，张恨水的小说看成社会世情小说，而不是情爱小说似乎更合适一些。<br> 金庸的15部小说都是武侠小说，《鹿鼎记》历来被认为是金庸的扛鼎之作。金庸的小说（这里称金庸的小说，而不称金庸的武侠小说，是考虑到《鹿鼎记》的特殊性），大都是浪漫主义的，《鹿鼎记》却可以看成是现实主义的。从各方面来看，《鹿鼎记》都更像是社会世情小说，而非单纯的武侠小说。但是，由于，金庸小说一贯的缺陷，以至于《鹿鼎记》仍未能脱离武侠小说的范畴，而成为一部社会世情小说。<br> 这个缺陷究竟是什么呢？金庸说过，他对韦小宝是讽刺的，但是从《鹿鼎记》中我们看到的却是赞扬与歌颂。尽管韦小宝不学无术，但他精通时务，很讲义气。他的身上具备很深的劣根性，但是，由于金庸缔造了吴应熊、刘豫州、郑克爽这样的小人，又为韦小宝安排了康熙那样的朋友，陈近南和长平公主那样的师傅，所以，韦小宝这个人物，总体给我们的感觉是，虽然有很多小毛病，但是比起那几个小人还是强多了。这样一来，金庸原本要讽刺的社会现实就被消解了，《鹿鼎记》也由现实主义滑向了浪漫主义。而更重要的是，《鹿鼎记》不能够成为《金粉世家》那样的社会世情小说，而只能停留在武侠小说的层面。<br> 当然，《鹿鼎记》中也不乏武侠小说的俗套，寻宝、美女等等，但这些都不是影响《鹿鼎记》的主要因素，社会世情小说和武侠小说的共通之处就在于它们都是俗文学。但这个俗却又有很大差别。社会世情小说都是现实主义的作品，而武侠小说大多都是浪漫主义的，当然这个还不能完全区别这两种小说。社会世情小说，大多都是为我们展现一个社会层面，无论，它具有怎样的切入点，它最终所要展示的都是一个社会。武侠小说更多展现的是一个人或几个人。就思想深度而言，通常情形下，社会世情小说的思想深度要高于武侠小说。尽管，武侠小说也好，社会世情小说也好，所写的人都是社会人。差别在于，社会世情小说中的人是要淹没的，武侠小说中的人是要突出的。<br> 对于，《鹿鼎记》的缺陷，也是金庸众多小说的缺陷，金庸往往为了突出正面人物，就将反面人物写得卑鄙异常；相对而言，似乎，这个方面，古龙小说地处理要高明的多了，古龙小说中很多反面人物，也有他们人性光辉的一面，如此正衬，一方面可以突出正面人物，另一方面，也可以让反面人物更加鲜活，小说更符合实际。前面已经提到，武侠小说绝大多数是浪漫主义的，古龙（这里仅就武侠小说，古龙还有其它小说），就是极少数现实主义的武侠小说作者之一，另外还有《卧虎藏龙》的作者王度庐。武侠小说趋于现实主义的，弥补了武侠小说思想浅薄的缺陷，增强了武侠小说的内涵。<br> 古龙开始的时候，最讨厌的武侠小说家是王度庐，成熟以后，他最喜欢的武侠小说作家却偏偏就是王度庐。因为，他更加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，生活不总是美好的，但我们希望现实是美好的，所以古龙说王度庐的李慕白写得成功，也写得失败。<br> 应该说，社会世情小说比武侠小说能够更深刻的展示社会现实性。武侠小说本身具有它的局限性，但武侠小说自身在思想深度方面，还是有很多挖掘空间的。在这方面，金庸做了探索，但是还有些遗憾，比较成功的是古龙。金庸虽然也对它的15部武侠小说做了多次修订，但始终未能弥补这个遗憾，尤其是最近的一次修订，由于金庸年纪明显超越了一个小说家写小说的年龄，所以，这次修订是非常失败的。继金庸、古龙之后，武侠小说界影响最大的当属温瑞安和黄易，如果把黄易归入玄幻，那么就应该是温瑞安一个人。温瑞安尽管在很多方面模仿古龙，但终未能在武侠小说的深度上有所突破。<br> 武侠小说中，最有潜质成为有较高思想深度的武侠小说应该就是金庸的《鹿鼎记》，但是，很遗憾，也许是由于金庸个人的原因，也许是由于时代的局限，《鹿鼎记》没能成为优秀的社会世情小说，而只是停留在一般的武侠小说范畴了。<br> 武侠群11305031
页:
[1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