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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肝胆相照 畅快淋漓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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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5-3 17:02:04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有喜欢小林寒风的吗 来小林寒风吧
【转载~小林的文】故国•江南•明月  
 “侠”,并非只有“武”一种手段,这世上,绝大多数的义举和善事,并不是靠武功来铸就的。 
——题记 
一、 朔风舞飞雪 
“彤云惨惨如天怒,寒龙振鬣飞干雨。” 
天地一片素白,仿佛是为刚刚覆灭的后蜀帝国戴上一层重重的缟素。狂风骤雪以铺天盖地之势夹击着这座不知名的山岗,山顶的树木和长草在风雪之中摇曳不止。 
当孟玄炯慌不择路攀到峰顶的时候,已是疲惫不堪。山峰上没有任何能够替他遮雪挡风的角落,惟有在暴雪中倚剑长喘,依旧明亮的眼睛落在峰下那汹涌奔腾的长江之水,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。 
蜀国既亡,父皇孟昶几乎没有作太多的顽抗,就已经向宋人开城求降,使孟玄炯心中大悲大痛。他是蜀国的第五个皇子,懦弱的父亲却给予了他傲岸的风骨,教他向赵宋投诚岂肯甘心?于是,宋军驻进成都的前夕,他率领自己手下的二百八十多名死士,冲破宋军的包围圈,以图东山再起。 
一路的狙杀,一路的逃亡,那一群对蜀国怀有深切眷恋的忠耿之士,包括孟玄炯的密友毋傲然在内,都死的死,散的散。自成都到此处山岗,仅仅九天九夜,终于只剩下孟玄炯这孤身独剑了。 
孟玄炯幼习治国之道,所学甚博,对政治和军事更是触类旁通。他踌躇满志,却并非是一个不谙形势之徒。实际上,他十分清楚,事至今日,赵宋王朝的统一海内、君临天下,已是大势所趋、指日可待。尽管南汉、南唐、吴越等国还能负隅一搏,却均已不可撼动赵匡胤席卷中原的雄心。 
对于复国,孟玄炯已是心灰意冷。然而,无论如何,他都要尽最大的可能保全自己这条性命,因为他必须伺机刺杀令蜀国山河沦陷的三大罪魁祸首——孙遇、赵彦韬和郁思乡。如果不是孙遇、赵彦韬战前突然投效赵宋,那么宋朝大军的元帅王全斌又怎么可能洞悉蜀国的军事机密?如果不是广元太守郁思乡畏惧于宋军的声势浩荡,早早向赵宋屈膝献城,那么宋军又何至于能够势如破竹直捣成都。孟玄炯可以接受蜀国的沦亡,却无法释怀孙、赵二人的奴颜媚骨和郁思乡的不战而降。他告别成都这块生他养他的故都之时,就曾暗暗立下毒誓,此生此世,他必然要手刃三大叛贼。 
“穷阴连晦朔,积雪满山川。”凛冽的风雪似刀子一般刮在孟玄炯身上,震得那十多道伤口又剧痛起来。他拄剑而立,身形并不是特别高大伟岸,却像一个永不屈服的巨神。 
又一阵寒风呼啸而过,吹乱了孟玄炯的长发。就在这时,他察觉到山坡上正有七八条人影向山顶移动,还夹杂着兵刃的光芒。他心中暗叹:“树欲静而风不止,难道我孟玄炯今日当真就要葬身此地?” 
孟玄炯幼时曾受一位青城山道士的倾囊传授,练就出神入化的剑法,自信可以跻身于一流高手之列。换作平时,他纵然未必应付得了宋人的狙击,也绝无惧意。可此时此刻,身边再也没有像毋傲然那样能跟他并肩作战的伙伴,身上又满是椎心的伤口,以疲乏的状态来抵敌眼前这些训练有素的狙击手,谈何容易?他不怕死,然而生前不能亲手割下叛臣郁思乡等人的首级,令他心有不甘。 
眨眼间,已有七名彪悍的狙击手围将上来。当先一人,孟玄炯认得是王全斌帐下的将领琚云城,从成都带出来的那些死士,起码有十多人就是死在琚云城的虎头钩下。琚云城并未立刻下令厮杀,只是淡淡地朝着他道:“五公子,事到如今,你已无路可走。琚某不见得非要取你项上人头,只要五公子束手就擒,我可以把你毫发无损地送到汴京,任凭令尊发落。” 
听罢此言,孟玄炯才知道父皇孟昶已被宋人遣往汴梁,看来孟昶是没有任何复国的可能了。他心知琚云城骁勇善战,可又岂肯示弱,发出一串长笑,朗声道:“琚云城,我孟玄炯就算血溅荒山,也与宋狗誓不两立。” 
琚云城是文武双修的将才,他盯着孟玄炯摇摇欲坠的身影,不禁微叹一声,道:“琚某钦佩五公子的家国气节,也理解五公子此时心中的感受。不过,宋廷之睥睨天下,已是民心所向;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,五公子又何必拘泥于一家一国之兴衰呢?”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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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发
发表于 2019-5-3 17:03:01 | 只看该作者
孟玄炯傲然道:“孟某生为蜀国人,死为蜀国鬼,叫我向宋狗称臣,痴心妄想!”  
 一位持刀的大汉疾声喝道:“琚将军是给你这个亡国奴脸面,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?”语毕,持刀大汉迅即飞扑上来,手中的鬼头刀临空劈落。 
孟玄炯暗忖自己今夜恐怕插翅难飞,反而动了死拼之心,顿时豪情万丈,重新抖擞了精神,眼见鬼头刀来势甚急,他快速地往左斜跨一步,长剑飞快地上挑持刀大汉的右腕脉门。 
琚云城暗暗觉得惋惜,他知道孟玄炯是个人才,远非优柔寡断的孟昶可比,这么年轻就死在这里,实在有些不值。然而,孟玄炯既然宁愿战死也不肯事宋,他也别无选择。他心里稍一踌躇,就听得风雪中传来持刀大汉的惨呼声。 
孟玄炯毕竟受过异人的点拨,尽管体力不曾恢复,他的剑法还是灵巧之极,只对拆了三招,冰冷的剑尖就送入持刀大汉的胸膛。 
一路追来,琚云城已跟孟玄炯交手数次,知道孟玄炯的身手虽然比自己还稍逊半筹,但一旦动起手来,孟玄炯以命相搏,还是难保己方数人不遭损折。他突地喝住其余数人对孟玄炯的围攻,高声道:“你们退在一旁掠阵,让琚某来领教五公子的绝世剑术。” 
孟玄炯岸然笑道:“姓琚的,你一人上,我是一人一剑;你们一齐上,我也是一人一剑,我孟玄炯何惧之有?”他横剑在胸,轻蔑地注视着琚云城。 
琚云城也被激出了一股豪气,针锋相对地道:“那五公子就莫怪琚某手下无情了。”说完,一对虎头钩直袭孟玄炯的胸腹。 
不知何时,雪已渐渐小了。可是狂风依旧张牙舞爪,雪花飞舞中,孟玄炯的身躯上又增添了数道血口。虎头钩是一种专门克制刀剑的兵器,不管那青城派的剑法是如何的灵巧,还是有些缚手缚脚。 
钩剑相击三十余次,琚云城稳占上风,屡屡使孟玄炯的躯体血光迸现,而他的心头也大为震惊。孟玄炯豁出了性命,只攻不守,每一招都是全力而使,剑气中充满了悲愤和凛然,有好多次,他的剑尖几乎可以刺中琚云城的要害,只因为在重伤之下,差了那么一分力,以至于功败垂成。 
旁观的五名狙击手,瞧得胆战心惊,他们似乎都没有想到这个穷途末路的蜀国皇子有这般凌厉的剑法,暗自庆幸有琚云城在,否则在孟玄炯疯狂的攻势下,他们只怕也要步持刀大汉的后尘。 
可惜孟玄炯早已体力透支,这种不要命的拼杀终究无法持久。又过三十招,他的剑法已比乱雪还要散乱,适才那一股豪气也随着侵骨的风雪渐渐冷却下来,稍一迟缓,长剑已被虎头钩扯出手心,直落江心。 
剑器一失,对孟玄炯来说,就根本没有抗拒琚云城的能力了,何况眼下的体能状况,休说是浴血苦战,即使想再次挺直腰杆,也已变成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。琚云城的钢钩停在半空,没有趁机割取孟玄炯的头颅,而是怜惜地凝望着面前引颈待割的昔日蜀国皇子,郑重地道:“我可以给五公子最后一个机会,随我前往汴京去见令尊吧!” 
孟玄炯的脸色显得更为坚毅,想起沉沦的故国和怯弱的父亲,露出凄苦的一笑,慨然道:“孟某纵然一死,也绝不愿与宋狗共存于天地之间!”说罢,他鼓起仅余的一丝力气,纵身跃下长江。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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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5-3 17:03:56 | 只看该作者
二、碧落桂含姿 
不欲跟宋人共存于天地之间,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气度?如果孟玄炯就此饮恨长江,那么,这一腔豪情也将随他的英魂共存于长江之水。可是,他没有死,他活了过来,使他不得不继续直面残酷的现实,不得不接受继续与宋人共戴一片天的现实。 
孟玄炯醒来的时候,窗外已是月明风清。他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件事物,就是那窗口外的一轮明月。他记得今天应是正月十五,那一片月光显得格外的皎洁,使他莫名地感到一缕温暖在自己身畔荡漾。元宵,原本是合家团圆的时节。以往的今日,孟昶都会把所有的皇子招至宫中,在春光融融的气氛里吟诗作对。然而此刻,他孤零零地躺卧在一张暖和的床上,再也不可能重复旧时情景。他心里不禁在想:是谁救了我?谁会在雪天冰河里搭救起奄奄一息的自己? 
忽地,他眼前一晃,床前陡然映现了一道倩影。柔和的月光洒在这个年轻姑娘红扑扑的脸颊上,使孟玄炯分辨出那是一张清丽纯真的面容。那面容就像窗外那一片月光,轻柔地抚慰着孟玄炯满怀惆怅、悲凉、哀伤的心房。孟玄炯立时觉得一阵暖流淌遍了身上的每一条血脉,激动地张了张口:“是……姑娘救了我?” 
那月光一般的姑娘似乎被他盯得脸上发热,羞涩地道:“不,不,是我爹!”然后,她侧头朝另一个方向叫唤:“爹,爹,他醒了。” 
一个中年人很快就披衣过来,道:“少年人别乱动,你所受的伤很重,需要好好静养。”孟玄炯打量着眼前的救命恩人,他的年纪或许还不是太大,但看上去已有点衰意,鬓角有少许花白;脸上却是一片真诚和热情。孟玄炯张嘴刚说了个“谢”字,就牵动了浑身的伤处,火辣辣地灼痛起来,使他的脸孔看上去有些扭曲。 
中年人显然没有在意他的感激之情,只是淡然道:“你别忙着谢我,事情只不过是凑巧而已。我本是想趁骤雪初歇的时候,去捕几条鱼,却没防你从月儿河上漂了过来。” 
孟玄炯不由一怔,道:“月儿河?不是长江吗?”只说了这么简短的几个字,疼痛又使他变得龇牙咧嘴。 
中年人道:“哦,是这样的,月儿河是长江的一条支流,想必你是从那里漂进来的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:“少年人别多想,好好养伤,待天明之后,我去找个郎中——你的伤势实在太吓人。” 
这是一个宁静安谧的江南小村,何姓是该村的大姓。那救起孟玄炯的中年人排行老二,村里的年轻人都尊称他为“何二叔”;那月光一般的姑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——月儿。 
月儿河从村旁潺潺淌过,村后的山坡上长满了碧绿的青草,蔚蓝的天空在白云和飞鸟的点缀下显得格外的优美、亲切。孟玄炯坐在山坡上,望着白云一样的羊群和羊群一样的白云,心里涌起无限的感慨。这是多么平静的村庄呀,远离了烽烟和战火,再不闻金戈铁马之声。虽然他对兵法和政治很感兴趣,但是,在他的内心深处,还是渴望和平和安宁。 
在何家父女的精心照料下,孟玄炯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就能下地行走。他从来没有到过江南,跟巴蜀的穷山恶水相比,月儿河畔无疑更为柔美、幽静。阳光照在河面上,微起的涟漪泛出金色的碎光。自懂事起,孟玄炯就一直在考虑如何行军布阵,如何治理朝政,极少注意到身边那些美妙的景致。此时,他不禁有点陶醉了,他忽然觉得自己从前的选择或许是个错误,攻城掠地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,其结果往往是百姓们背井离乡,流离失所,简直是一场灾难。假如听不到杀伐之声,那对普天下的黎民来说,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。可是,那郁思乡…… 
想到那不战而降的广元太守,孟玄炯心中立即涌起一种愤恨,如果赵匡胤真的能使天下太平美满,他并不是不可以接受蜀国为赵宋所并;但他怎么能够原谅一个国家的叛臣呢?不知不觉之间,他那手中作为拄杖的木棍临空挥出,竟是青城派必杀的一记绝招:“不共戴天!”木棍刺穿了他身旁的一棵桃树,树枝上那吐蕊怒放的粉红花瓣震落了一地。 
忽听到有人“呀”了一声,原来不知何时,放牧的何月儿已赶着羊群接近他身旁,见孟玄炯把好端端的一棵桃树摧残,不由得惊叫起来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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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灯影故人情 
三月初三傍晚,孟玄炯从铁匠铺取了定铸的长剑,回来时,屋内传来何月儿呜咽的声音。孟玄炯微微一呆,却听何二叔在劝她:“月儿,你用不着悲伤,他是外乡人,又是干大事的人。当初你就应该知道,他迟早还是要离开这里的。” 
何月儿啜泣了一会,道:“谁稀罕他了?我难过管我难过,关他什么事。” 
何二叔轻声喟叹道:“爹爹知道你心里惦念着他,不过你想开些,日子一长,就能淡忘的。” 
何月儿道:“谁肯挂念像他这样没有心肺的笨木瓜?” 
短短数语,直将孟玄炯钉在当场,他确实没有想过何月儿对自己的情愫有这么深。他知道何家父女对自己的照料是无微而不至,也很清楚自己这辈子恐怕无以相报。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,难道他能给何月儿带来幸福?他这条命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,他必须提着脑袋去刺杀故国叛臣。何月儿喜欢他,他又何尝不喜欢何月儿,他喜欢这个江南少女的纯真、清丽、善良。虽不曾有肌肤之亲,但躺在病床期间,是何月儿在擦洗他伤口的同时,又抚慰他心上的伤痕。如果不思手刃国仇,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迎娶何月儿,并且一生一世都愿意待她好。可是,亡国之恨,使孟玄炯根本无法放弃,甚至失去了自我,他势必要走上这条无可奈何的刺杀之路。万一他有了闪失,负欠何月儿的必将更多。 
他突然忆起父皇孟昶。儿女情长,是最容易消磨一个人的雄心壮志的,孟昶少时又何曾不想由他来一统四海。他勤政爱民,励精图治,并且也有过问鼎中原的详细计划。然而,身不由己,自从孟昶沉迷歌舞,陶醉丝竹,渐渐疏远朝政。随着时光的流逝,少年时的激情也终于消磨殆尽。或许这算不上前车之鉴,可孟玄炯害怕自己因为喜欢何月儿而变得牵挂太多,有了牵挂,他刺杀孙、赵、郁还能一往无前吗?——他立过重誓,要割下三大叛臣的首级。如果就此退缩,他又如何去面对随他杀出成都时那些兄弟的赤胆与忠心呢? 
孟玄炯不忍伤害这个温柔善良的少女,倒退了十来步,遥遥说道:“月儿,我回来了!” 
何月儿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她跟她爹的谈话,满脸羞赧地盯着他腰间的长剑。 
何二叔瞟了瞟那柄铁剑,故意岔开话题,道:“天色不早了,小炯,我们早些开饭,晚上还要放河灯,你大概没看到过河灯吧。” 
三月三,放河灯,这是许多江南水乡的一个习俗。 
等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,月儿河畔成了欢笑的海洋。无论是年已古稀的老人,还是刚刚学步的伢儿,都来到河边,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。灯火点起,五彩缤纷,姹紫嫣红。灯身大多是鲜红色的,宛若朝霞,象征吉祥如意;也有绿色、黄色、青色和紫色的。河灯的形状更体现了百姓们丰富的想象和智慧,有庄严的宝塔,有鲜艳的红莲,也有安祥的鸳鸯、活泼的鲤鱼、大方的公鸡……在静静的河水中缓缓地飘荡开去。 
何家村不乏诗文超卓之士,许多灯纸都题了诗词。孟玄炯蹲在河畔,见身旁漂过的一盏盏灯所题之诗大都是渴望幸福安康的句子,不像他的父皇只懂吟风弄月。可想而知,百姓们心中所向往的只是天下太平,他们憎恶战争,憎恶血腥,痛恨更朝换代。一将功成万骨枯,每一次战争,都会给百姓们带来无尽的不幸。孟玄炯的困惑顿时涌上心头:“难道郁思乡的不战而降反是大得人心吗?当敌国前来侵犯的时候,难道就不能抵抗?为了黎民百姓,难道弱小的国家就任由别人欺凌宰割?”他不禁陷入深深的迷惘之中。 
这是一道美妙而祥和的风景,灯影里,不时传来男女老幼的欢声笑语。忽地,孟玄炯发现月儿河上远远驶来一艘船,那船上挂有一盏硕大的白灯,洁白似雪,在这欢庆的气氛中显得格格不入。待船驶得近了,孟玄炯才发觉那灯上也有一首诗,他目力过人,当他看清那灯上所题诗句的时候,不由血脉贲张: 
君王城上竖降旗, 
妾在深宫哪得知? 
十四万人齐解甲, 
更无一人是男儿! 
作诗之人好像是一位女子,而所述之事正是蜀国江山移主,这对于孟玄炯来说,不啻是一种奇耻大辱。“十四万人齐解甲,更无一人是男儿!”孟玄炯气血翻涌,这是谁写的,难道是蜀国的某个宫女?她为什么要写这样的诗,又为什么要挂出来?可是,他又不得不赞叹这位女子的气节,如果故国的将士们见了这首诗,包括孟昶在内,恐怕都要羞愧得无地自容。孟玄炯抑制住心中的激愤,高声道:“船上是哪一位,可否出来一叙?”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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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话音刚落,那船头出现了一个身影。孟玄炯一呆,心头大震,眼里忍不住有泪花闪动,他的脑海里怎么也不可能抹去这道熟悉的身影,惊喜地叫道:“毋兄——” 
船上之人竟是跟他出生入死的毋傲然,他居然也活着。毋傲然显然也没有想到真的能在此地遇上孟玄炯,不由悲喜交加:“五皇子!” 
相别不过两月,他们二人彼此都感到恍若隔世。毋傲然没有死,他同幸存下来的十二位死士风闻孟玄炯已战死长江。万般无奈之中,他们去了一趟汴梁,欲说动孟昶和太子孟玄喆仿效古时的勾践,卧薪尝胆,以图复国。不料,还未等毋傲然见着孟昶,孟昶已然病故了。直到那时,毋傲然终于心灰意冷。 
由于过几天就是清明,他就独自到长江之畔,来祭奠亡友。或许是他不愿相信孟玄炯真的死在江中,这些天来,他一直在孟玄炯落水之地的附近寻访,想不到今晚真的能劫后重逢。 
对于孟昶的死,孟玄炯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忧伤;对于他的大哥孟玄喆,心里更多的是鄙视。他知道,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是个外刚内柔之人,却又好大喜功,骨子里跟孟昶一样,尽是懦弱。一直来,孟玄喆被称为军事奇才,只有孟玄炯明白,孟玄喆和当年的赵括、马谡一样,空会纸上谈兵。如果不是孟玄喆自告奋勇,领兵去救援剑门,剑门又怎么会失守?以至于蜀国终于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。他不想再忆及往事,盯着那盏素白的灯道:“毋兄,这是怎么回事?” 
毋傲然道:“时值江南放灯盛会,只因国主新亡,故而做了一盏素灯。上面的诗出自花蕊夫人的悲愤之作,为了使自己时刻记住亡国之痛,就把它题在上面。” 
花蕊夫人是孟昶的宠妃,在孟玄炯的印象中,她好像只是一个色艺出众的女子而已,想不到她居然也怀有对蜀国的一腔热忱和眷恋。 
毋傲然从舱内取出一只木箱,道:“我本为蜀国人,家国之恨永不敢忘。这趟汴梁之行,虽未能跟国主谋得一面,却也并非毫无收获。”他口口声声称“汴梁”而不称汴京,显然也是出于对故国的怀念。 
箱盖打开,露出两颗滚满石灰粉的人头。 
孟玄炯讶然道:“此二人是谁?” 
毋傲然轻轻一笑,道:“孙遇、赵彦韬!” 
孟玄炯目中射出激动的光芒,他知道,毋傲然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,但是,在赵宋的都城刺杀此二贼,绝对不是像他所说的那么轻松。他万万没有想到,他发誓要亲手诛杀的三大叛臣,居然有二人已由毋傲然替他完成了。他紧紧地凝望着那盏灯:“复国虽然无望,可是,我们也绝不能让花蕊夫人嘲笑。即使不能再战沙场,也一定要去割取一人的首级。” 
毋傲然道:“五皇子是指郁太守吗?” 
孟玄炯咬牙切齿地道:“不错,正是此贼,毋兄可曾打听到他的下落?” 
毋傲然点头道:“据说他向宋狗献了广元之后,就让赵匡胤调遣到秦州做刺史去了。” 
孟玄炯得知了郁思乡的消息,豪情陡增,道:“好,我们明天就去秦州。” 
二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,只听毋傲然道:“毋某愿生死相随!” 

春夜的风拂过月儿河的河面,一个多时辰前热闹的河畔已显得寂静下来,水上灯火也逐渐阑珊。孟玄炯满腹惆怅,何月儿默然无语,不约而同地眺望着远处细碎的灯花。孟玄炯微叹一声,侧过头来,紧紧凝视着喜欢他和他喜欢的江南少女,费了好大的勇气,才徐徐道:“月儿,明天,我要走了。” 
何月儿没有以脸相对,仅仅两个月,她的侧影已由清纯转为落寞,隐隐透出憔悴之色。她的手指摆弄着自己的麻花辫子,幽然道:“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。”关切的口吻中,也有几分责备和幽怨。 
孟玄炯盯着那双这些日子来为自己料理伤势的纤纤小手,心里非常无奈,道:“我已不能等了,我必须走。你对我的好,此生此世,我铭记于心。”他的嗓音有些凝咽,顿了顿,又道:“我知道,我负欠何二叔和月儿你很多。可是,人的一生中,有些事并不是你可以随意选择的。”他的声音十分苦涩,继续说道:“如果,如果真的有来生,我一定……一定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一片深情。但愿来生,我一睁开眼,就能见到你月光一般的容颜。” 
何月儿这才明白,傍晚时分,孟玄炯已然听到了她跟她爹所说的话,缓缓地垂下螓首,凄婉地道:“这一走,难道你就不准备回来了吗?” 
孟玄炯道:“也许我还会回来。如果真的还能够回来,我就娶你,一定让你每时每刻都感觉到温馨如春。” 
何月儿沉吟许久,轻声道:“我会等你的。” 
孟玄炯心中苦笑,他真的还能活着回来吗?纵然了缘大师的几句禅语使他对武道有了脱胎换骨般的认识,但他真的能够顺利刺杀郁思乡吗?即使能够成功,他又能全身而退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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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、静候风雨来 
秦州是一座古城,原本也曾归属后蜀帝国的版图,位于渭水之滨。由于是战略要地,千百年来的战火洗礼,使这座古城变得遍地疮痍,萧条荒凉。 
此时,郁思乡心事忡忡地伫立于渭河边上,出神地望着浑浊的河水在他面前静静淌过。他非但精于武功,而且擅长天文历数。这些日子来,他夜观星宿,推断出今年渭河将会有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洪灾。他是一个心系百姓的官员,不忍看到滔滔洪流给秦州百姓带来无尽的苦痛。他预感到这次洪水泛滥几乎是毁灭性的,有什么办法可以使损失降至最低呢?连年的战火和灾荒,使郁思乡变得更为悲天悯人,如果不能消弭这场水患,滔天的洪水就必然会冲毁千万百姓的田地和家园;作为秦州的父母官,他有什么法子可以使百姓避免流离失所、背井离乡呢? 
郁思乡显然不是很懂水利,纵然他武功盖世,他一个人又怎么能够抵挡得了洪水的冲击?深思之间,身旁传来一声亲切的呼唤:“爹——”他转过头,发现琚云城正推着一辆木制轮椅,椅上正是他的女儿郁小雪。三岁时,郁小雪患了一场大病,后来病虽治愈了,这双腿却再也不能行走。 
就在郁思乡扭头之际,他脚前浑黄的河水之中突然射起两条身影,一人持剑,一人挥刀,夹击郁思乡的腰背。以武功而论,当日蜀国,郁思乡是不作第二人想的。猝起惊变,郁思乡还是显得非常从容,极为镇定地往右侧飞掠。 
刺客当然就是孟玄炯、毋傲然二人,他们没料到突袭之下郁思乡还能闪避得有条不紊。他们潜伏于水底,对此番行刺充满势在必得的信心,哪容郁思乡有所喘息,钢刀铁剑紧追不舍。身后就是郁小雪的轮椅,郁思乡已没有退路,即使是一旁的琚云城也以为他已逃不过刀剑加身之灾。却见郁思乡双臂轻舒,在电光石火之际,扣住了孟毋二人的刀剑,竟然没有丝毫的惊慌。 
孟玄炯眼里望着捏住剑背的手指,心里一声长叹。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郁思乡所展示的武功,直到这时,他才知道,这个蜀国叛臣的身手已不能以“武功”二字来描述,而是一种境界,一种无生无死、无你无我的境界,恐怕普渡寺的了缘大师也未能达到这样的高度。然而,孟玄炯岂肯弃剑认输,心念一动,他立刻进入“天心月”的境界,意念到处,剑身似乎成了一种虚无的存在,竟从郁思乡的手指下脱了出来,随势挺刺。 
郁思乡不防孟玄炯的武功进乎至斯,迅疾地松开夹住毋傲然单刀的手指,朝剑连弹数指。琚云城在旁见了也大惊失色,短短数月,孟玄炯的剑法好像精进了不止一倍,仅以这一招“不共戴天”而论,已非先前所能相比,同样是一招剑术,却已不单纯是青城派的“不共戴天”,剑势中仿佛蕴藏着道不尽的玄机。 
琚云城固然是刮目相看,可孟玄炯心里兀自震惊,郁思乡弹在剑脊上的每一指,都使他浑身震荡,好像不但震荡着他的经络血脉,还震荡着他的灵魂。郁思乡每弹一指,他的信心就减弱一分,几乎要弃剑逃窜。可是,灵魂深处的某个意念,在呼唤着他:不能泄气,即使不能手刃故国的叛贼,也要死战到底! 
毋傲然的武功也并不弱,虽然不能跟此刻的孟玄炯同日而语,但也经过名师指点,刀法凌厉无匹。琚云城朝郁小雪轻声说了句:“我去帮你爹。”就抽出背上所插的虎头钩,迎上毋傲然。 
孟、毋二人不明白宋营的阵前大将为什么会出现在秦州,可他们拼却一死,前来刺杀郁思乡,也顾不了那么多,咬牙死战。 
郁思乡似乎也没有想到,他的故国还有像孟玄炯这样武技超卓的剑客,尽管他可以立于不败之地,但想要拿下孟玄炯,也并不那么容易,毕竟,他吃了没有兵器的亏。 
轮椅上的郁小雪瞧得胆战心惊,娇容失色,她不明白为何会有刺客前来行刺她爹,在她的印象中,无论是在当日广元,还是在今日秦州,她爹都是百姓们有口皆碑的好官、清官。她知道她爹武功独步于巴山蜀水,可她也听她爹说过,纵然他武功盖世,也从来不曾伤过一条性命。 
毋傲然眼见孟玄炯也疲于应付,琚云城在双钩上的造诣,更使自己的刀势无从发挥。顿时,他心生一计,一边忙着拆解琚云城一浪紧似一浪的攻势,一边往郁小雪的方向后退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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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5-3 17:06:45 | 只看该作者
六、进退谁彷徨 
尽管身边再也没有像毋傲然傲然那样的兄弟,短短一个月之内,孟玄炯还是进行了三次刺杀。遗憾的是,次次功败垂成。第一次,郁思乡正在视察庄稼,孟玄炯从高梁地突然冒出来,也没能得到奇效;第二次,孟玄炯甚至潜藏到了郁思乡的床底,待郁思乡深睡的时候,猝然一击,还是仅仅刺伤郁思乡的左臂;最后一次,他欲绑架郁小雪逼郁思乡就范,即将得逞之时,却又让时刻在郁氏父女左右的琚云城撞破了。他实在想不通,琚云城作为宋营大将,为何不跟随大军征讨北汉,而一直留在秦州? 
这个寂寞的月夜,孟玄炯的意志从来不曾像今夜一样消沉。他搜肠刮肚,依旧不能想出更好的机会来完成自己的行刺计划。数度为郁思乡所获,数度为郁思乡所放,使他开始动摇了刺杀的信念。如果不是有一种激越的情怀在支持着他,他宁愿早就死在郁思乡的刀下,也不愿遭受屡擒屡纵的凌辱。这些日子里,他一直听秦州百姓夸赞这个蜀国叛臣,认为他们的刺史是百年难遇的青天大人,思民之所思,忧民之所忧,急民之所急,心里装的就只有“百姓”二字。数十年后范仲淹所述的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十四个字,已在郁思乡的身上毫无保留地体现出来。 
暗杀屡屡受挫,孟玄炯的情绪也一落千丈,百姓们的称道更使他无所适从。他心里想:“难道成了好官,我就不能杀吗?纵然为百姓做了很多实事,那也只是宋朝的好官,也仍然是蜀国的叛臣。” 
冷月当空,渭河的水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宁静,一点也看不出河水泛滥之时会给民众增添无尽的苦难。孟玄炯静静地望着残月,想起江南那一条月儿河,也惦记着像月光一样美丽的何月儿,暗暗呼唤着那个江南少女的名字:“月儿,月儿,今晚你可曾想起了我?”既然行刺的前途变得越来越渺茫,他是不是应该选择放弃?反正蜀国已亡,反正事情早就过去,反正郁思乡又是一个清贫的好官,深受秦州父老的爱戴,难道他就不能违背一次自己的誓言吗?只要能够放下他的执着,可能就会赢来两全其美的结果:郁思乡继续做他的秦州刺史,继续为百姓分忧;孟玄炯自己不也能重回江南,和那清纯善良的姑娘厮守终身吗? 
孟玄炯忽然感觉到自己此刻的情感显得特别脆弱,他几乎要改变初衷,任由郁思乡为秦州百姓操心,自己则回归何家村,兑现对何月儿的承诺。他遥望着河边那些土房里透射出来的灯光,心里觉得非常温馨,难道平静、温馨、美满的生活对他的诱惑力还不够吗? 
猛然间,孟玄炯记起了毋傲然,还有当日那群从成都杀出来的兄弟,仅仅因为郁思乡为官清廉,他就能够让兄弟们的鲜血白流吗?毋傲然死都不肯瞑目,难道就是为了看到孟玄炯终于放弃刺杀郁思乡的打算吗?何月儿的深情固然应当珍惜,可花蕊夫人的那首诗更是深深地刺痛了他。“十四万人齐解甲,更无一人是男儿!”如果就此打退堂鼓,自己真的还能算是“男儿”吗?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花蕊夫人的那一脸嘲笑。 
“不!我绝不放弃!”孟玄炯顿时又复变得坚强起来:“春秋战国时期的豫让为了答谢智伯的知遇之恩,行刺赵襄子一直到死,莫非我连效仿古人都不敢吗?为了国仇,我怎么就只记着儿女私情?怎么能纵容亡国的罪魁祸首呢?就算为此跋涉一辈子,我又何憾之有?” 
孟玄炯已厌倦暗杀,为什么一定要偷偷行刺呢?这时他忽然觉得暗算也不是一个真正的“男儿”所为,如果自己真有古代壮士之风,那么,即使武功不济,也应该面对面地向郁思乡挑战。 

端午那天,郁思乡祭河回城。他跟普通百姓同甘共苦,任何时候都不愿坐轿,这次也一样,紧锁着眉头,一路行来。因为时已仲夏,距离河水泛滥的日子已然不远,可他直到此时,对渭河的治理依然一筹莫展。郁思乡低着头,陷于深思之中。突地,他心里有一阵异动,不禁叹道:“你又来了!” 
那些衙役们不知他们的刺史在跟谁说话,都感到非常惊讶。 
陡见路旁的一棵大树后转出孟玄炯,神情刚毅地道:“不错,我又来了。我说过,此生此世,割下你头颅是我最大的心愿。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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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5-3 17:07:31 | 只看该作者
那群衙役见来者不善,就欲朝他围将上去,只听郁思乡道:“你们闪开,这是我跟玄炯之间的事。无论发生什么事,你们都不能插手。” 
孟玄炯道:“念在你数番不愿伤我性命的份上,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施暗杀手段,只会跟你正面决战,直到杀了你为止。今天,算是第一次!” 
郁思乡负手而立,双目盯了孟玄炯很长时间,才像突然间决定了一件事,从一名衙役那里取过一口钢刀,道:“好,我就接受你这一次挑战。”说着,钢刀斜指地上黄土,随随**地站在那里。 
孟玄炯心知此次要战胜郁思乡仍然十分渺茫,可是他有信心,数番苦战,他的武功不知不觉间已突飞猛进,悟出了许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武道精髓,使他深信郁思乡并非无隙可击。四个月之前,即使是琚云城,也比他高出一筹;而现在,琚云城恐怕已难以望其项背了。 
他根本没有用眼睛直接去观察郁思乡的姿态,却感觉到郁思乡纵然极为随便的一个姿式,都似跟天地山川融在一起。所幸孟玄炯在短短数月之内也勘破了武道与天地万物之间的奥秘,已然迈过了武学殿堂的门槛。瞬息间,他进入到“天心月”的境界,他动了,一直往前冲;却又仿佛根本没有动过,因为两旁的衙役们都感到自己跟这位不速之客的距离完全没有变化。——云天月影,云来云去,可那轮明月真的不曾移动吗? 
郁思乡微微抬着头,似笑非笑地望着冲刺而来的孟玄炯,那一点剑尖也在他的眼前迅速地放大。眼见剑尖就要在他胸前洞开一个窟窿,他的右手手腕超乎自然地一挽,刀背已横阻于胸口,剑尖击在刀背上。剑是普通的剑,刀是普通的刀,可这一击竟刺穿了刀背。郁思乡叫了声好,右臂急旋,欲以刀上的剑孔锁住孟玄炯的铁剑。孟玄炯似乎早已同他心有灵犀,郁思乡此念甫起,他的剑已滑了开去,顺势横抹。 
近一个月来,孟玄炯已跟郁思乡交手三次,每一次激战之后,他都会对武道有全新的认识。起初,他的剑术虽然灵巧迅疾,但还有青城剑法的痕迹;而此时,他所使的每一式,再也没有哪家哪派的概念,几乎每一剑,都是他临时所创,以最完美的方式来应付郁思乡的钢刀。如果琚云城在这里,一定会惊叹于孟玄炯脱胎换骨般的变化。确实,此刻孟玄炯的剑术,已完全到了羚羊挂角、无迹可寻的层次。 
纵然如此,郁思乡的武学起点还是要比孟玄炯高。二人的刀法与剑术,都是参悟了天地间的某种玄机,刀剑殊途同归,实际上已到了同一种境界。毕竟,郁思乡在经验上胜出一筹,只是一个月前他尚能游刃有余,而此时再也不那么轻松了。 
两旁的衙役面露惊悸之色,飞速游斗的孟郁二人虽然跟他们近在咫尺,但不知怎的,他们竟感到他们所目睹的是另一个世界里的恶斗。 
随着脚下黄土飞扬,衙役们渐渐辨不清二人的身影,只觉得孟、郁二人越斗越急,扬起的黄尘落在他们衣衫上,孟玄炯的白衣和郁思乡的青衣终于都成了土黄色。衙役们看得眼花缭乱,视线逐渐跟不上飞舞的刀剑。最后,他们连哪一柄是剑,哪一柄是刀也分不清了。 
不知对拆了多少招,猛地闻得“蓬”的一声,有一件兵刃急速地崩上云霄,越升越高。那些衙役仰起头,看着那件兵器很快化作一个黑点,立即又飞快地下坠,越变越大,“噗”的一声,终于插在黄土上,却是一支铁剑。 
黄尘渐落,孟郁二人依然一动不动地相对而立,郁思乡收了刀,没有继续攻击的意思,悲苦地盯着苍茫的四野。 
这一战,孟玄炯还是输了,最终还是让那口刀上面的剑孔锁住了剑尖。他万万没有想到,自己在对方刀身上所留下的一道剑孔,竟会成为自己的破绽,那道剑孔也成了郁思乡反击他最有力的武器。他见郁思乡没下杀手,似乎有些失落,在某一个瞬间,他反倒希望郁思乡杀了自己,这样也可以算是一了百了。纵然死了,也终归成全了一条“男儿”。 
双方缄默良久,孟玄炯淡淡地道:“你依然不准备杀我?” 
郁思乡的额上有些汗渍,嗓音也有些凄怆:“我说过,你的存在,对我是一种鞭策。即使你终有一日能杀了我,我也绝不会杀你的,因为……因为我毕竟是蜀国的罪人。” 
孟玄炯的脸上掠过一丝耻笑之色,道:“那我就走了。” 
郁思乡忽然急迫地道:“慢!”他将刀掷还衙役,又道:“我想跟玄炯谈一谈,你随我来!”说着,也不管孟玄炯会不会答应,负手朝城里走去。 
孟玄炯望着那苍凉的背影,竟然无法拒绝郁思乡的要求,默然踏上了他的脚印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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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、白发断痕新 
秦州刺史的书房非常简陋,比前朝刘禹锡的陋室还要简陋,除了一张书桌外,几乎找不出一件像样的摆设。名为书房,其实书藉也没有几册。 
孟玄炯进入郁思乡的书房,第一眼所看到的是墙上的一幅字,所题的是一阕《如梦令》: 
病树病牛病狗, 
缘自洪流猛兽。 
白发断痕新, 
空叹衣宽人瘦。 
可否,可否? 
赢得清风两袖。 
墨迹尚新,似是不久前所书。从这首词里可以体现出,郁思乡确确实实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官吏,尽管他此刻已是赵宋的刺史而不是孟蜀的太守。郁思乡拿不出好茶,只给孟玄炯奉上一杯白开水。这时,琚云城也来了。 
毋傲然就是惨死在琚云城的钢钩下,从成都突围出来的许多兄弟都死于他的手中。可是,孟玄炯竟然并没有觉得如何恨他,即使是献了广元投效赵宋的郁思乡,孟玄炯这时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恨意;他之所以要刺杀郁思乡,纯粹是因为他骨子里难舍难弃的家国气节。孟玄炯不由扪心自问:“如果我不是蜀国的皇子,如果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蜀国臣民,我还会不会像毋傲然那样义无反顾地来刺杀卖国叛贼呢?” 
琚云城依然对他很客气,说道:“短短数月,五公子已憔悴许多。” 
孟玄炯漠然道:“家国之仇不敢忘,自然衣带渐宽。”他顿了顿,道:“我倒是想不通,阁下为什么不到军中建功立业,来这荒僻之地干什么?” 
琚云城淡淡一笑,瞧了郁思乡一眼道:“原因很多,主要却是因为郁公。” 
孟玄炯奇道:“你来秦州,跟他有什么关系?” 
琚云城道:“因为郁公的为人风范令我心悦诚服,如果五公子知道郁公忍辱负重,投诚大宋完全是为了百姓能够安居乐业,你就会觉得郁公要作出这样的选择是民心所向,却又是多么不容易。” 
孟玄炯轻蔑地道:“仅仅为了百姓,出卖自己的祖国,难道就是天经地义了吗?” 
琚云城道:“也许你不知道自从五公子落入长江,我突然醒悟到,一个真正能够流芳千古的人,并不是如何在两军阵前建立功勋,而是如何能够更多地为普天百姓做些事情。” 
孟玄炯心湖一荡,道:“照你这么说,人生于天地间,就不能有家国的概念?” 
琚云城道:“超脱的人就该如此,可惜当时琚某还未能看穿这一点,而郁公却做到了。不知五公子有没有发现,数千年来,我们这块土地并没有太多变化。虽然有过春秋战国,秦皇汉武,世道也历经沧桑,但是土地还是这块土地。国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,只有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百姓才是永恒的。如果五公子能够想通,那么一家一国之兴衰在历史的长河里又能有几寸光阴?” 
孟玄炯顿时瞠目结舌,他从来没有从整个历史去考虑家国之兴亡,这时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惑。良久,他瞟了郁思乡一眼,道:“这番悖理是不是从姓郁的口中说出来的,所以你就盲从了他的观点,死心塌地地跟随于他?” 
琚云城道:“不错,不过这是事实,是历史留给我们的经验和教训。”他指了指墙上那首词,道:“任何地方都可以为百姓办事,我来秦州,更重要的是,我知道像五公子这样对蜀国怀有几分愚忠的人会对郁公不利,因此,虽然我的武功并不能跟郁公相提并论,但是我希望我能为郁公分担一些烦忧。” 
忽闻郁思乡长叹一声,道:“琚将军言重了,其实我并没有像你所说的那么超脱。少年时,我以为只要练成武功,就能行侠仗义,就能为国戍守疆场,完全没有考虑过普天百姓的疾苦。不过,你能如此看待家国观念,我心里也就很欣慰了。” 
琚云城继续对孟玄炯道:“直到见到郁公,我才感到自己一直随大军攻城掠地可能是一个错误的选择。当年我苦练武功,也是梦想着行侠仗义,甚至成就军功。然而,我从来不曾想过,在两军阵前建功立业,就必须杀人,这将会给天下生灵带来多大的伤害。一场鏖战之后,这世上所增添的孤儿寡母不知其几?郁公献了城池,却避免了多少孤儿寡母的产生。郁公武功极高,但他所做的这一些令千万百姓额手称庆之事,却并不是用武功换来的,而且为之背上了卖国求荣的恶名。像郁公这样,才是真正的侠者,并非我这样的一介武夫所能达到的。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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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玄炯听罢琚云城这一番话,心中感慨万千,他忽然发觉,琚云城追随郁思乡完全是被郁思乡的人格所感化,郁思乡的献城降宋,竟然反而是一件极为高尚、甚至大快人心之事。他不禁哭笑不得,心中狂呼:“难道郁思乡真的没有错吗?一个叛国贼难道就不该受到谴责和惩罚吗?国家既然存在,难道作为一个国民就不该对自己的祖国报效忠诚吗?”他眼前浮现出冲出成都时一个个在敌人刀枪下倒下去的弟兄,也想起了毋傲然死时那不屈的眼神,更想起花蕊夫人的那首亡国诗。他盯着郁思乡衰白的鬓发,心中一片茫然。 
郁思乡坐了下来,目光中不含丝毫敌意地望着孟玄炯,道:“这一些,并非任何人都能够理解的,尤其是像玄炯这样家国更替关系到他切身利益的人。起码有一点无可否认,对于蜀国,我始终是一个叛臣。因此,纵然玄炯杀了我,我也死得不冤。” 
孟玄炯整理了一下头绪,突然道:“难道你请我来,是叫我听你们这些没有骨气的歪理吗?” 
郁思乡摇头道:“当然不是,一个人的所处立场不同,他的人生观念也必然不同。我并没要求玄炯接受这些肤浅的观点。”他喝了口水,润了润嗓子,又道:“我请玄炯来,是想请教你一个让我寝食难安的问题。” 
孟玄炯冷冷道:“是不是关于那条渭河的?” 
郁思乡颔首道:“不错,三四个月之内,渭河即将暴发一场百年不遇的洪灾。这些日子来,我一直在苦思冥想,如果能够把河床挖深数尺,或者将河堤填高加固,使河床的蓄水容积增大,也许可以避免灾情的扩大。我想请教玄炯,这办法是否可行?” 
孟玄炯淡淡地看着他削瘦的脸颊,道:“你没感到这工程量非常巨大吗?秦州境内的河段少说也有百十里,等你竣工的时候,恐怕洪水已经淹没了整座秦州城。” 
郁思乡脸色骤变,道:“这正是我所担心的,玄炯可否教我更有效的防洪措施?” 
孟玄炯非常淡漠地瞟了他几眼,铁青着脸,却一言不发。 
琚云城道:“事关秦州数十万百姓的生命和家园,五公子可一定要帮百姓想出一个妥善的措施来呀。” 
忽听“啪啦”一声,郁思乡将旧木椅推在一旁,“卟通”跪在孟玄炯的跟前,一脸悲天悯人之色,泣道:“玄炯可以取了我的头颅,却不能不救秦州百姓呀。玄炯,我替秦州八十多万百姓求你啦。” 
琚云城惊呼“郁公”,孟玄炯也没有料到郁思乡竟会跪下来求他,心里极端矛盾。他也心系百姓,心底里也渴望和平安宁,他不忍百姓遭受流离失所之苦。如果跪在自己身前的是另一个人,他必定会不假思索地答应,而且会义无反顾地为百姓呕心沥血。可是,求他的是郁思乡,一个蜀国的罪人。这些日子来,他恨不得食其肉、寝其皮,难道自己反而要助他,助他救已经归属宋朝臣民的千万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?他的血脉里流的是蜀人的血,承认自己无法淡看家国的观念,可他为什么要帮一个罪人呢? 
郁思乡重重地磕了十多个头,泣血哀求,他的额头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撞出了血,琚云城要扶他起来,全让他拒绝了。 
孟玄炯的心房随着郁思乡一起一落的叩首而跳动,他想起了何月儿,想起了幽美的何家村,那一盏盏题有安居乐业诗词、象征太平和睦的河灯仿佛在他眼前漂过。他不禁暗道:“百姓何罪,有罪的只是郁思乡呀,我为什么不能为百姓做事呢?即使他们民心向宋,也曾经是蜀国的子民。”他长叹一声,毫无表情地盯着犹自在磕头的郁思乡,缓缓道:“秦州之南,有一条干涸多年的河道,叫小秦河,跟渭河相距不过十多里。尽管已经干涸,河床却没有堵塞,一直通往黄河,可以容纳大量的水流。如果派人将渭河和小秦河挖掘灌通,洪水再凶,秦州也可以固若金汤。”说罢,他起身欲走。 
郁思乡咚咚咚又磕了三记响头,叫道:“玄炯留步!” 
孟玄炯扭头冷笑道:“还有什么事?” 
郁思乡额上起了老大的淤块,鲜血淋漓,可他脸上是一片如释重负的微笑,道:“我先替秦州百姓谢玄炯的大恩大德。不过,我还有一事要拜托玄炯。” 
孟玄炯道:“我给你说这些,并不是因为你磕破脑袋感动了我,而是因为我也不想让黎民百姓的家园毁于一旦。” 
郁思乡道:“我知道,我知道玄炯心里装的是百姓。玄炯先坐下来,容我慢慢细谈。” 
数日之前,孟玄炯根本没有想过,他会跟这个蜀国的叛臣如此面对面地隔桌长谈。他惊异地扫了郁思乡一眼,终于还是坐下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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